□文/胡续冬
      月亮戴上了口罩,十六层云每四小时
      卷走一批黯淡的星星。
      中药的气味、84消毒液的气味冲淡了
      这幽静的校园深夜时分慵倦的体味——
      那勾人魂魄的香气来自深藏于某本
      未曾打开的卷册之中的孤独的腺体。
      我曾目睹过这奇异的腺体
      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附上植物的枝头
      以吐纳它经年不化的喜忧:
      三月里,它是第一朵跳舞也是第一朵扭伤的
      白玉兰,它是迎春花失散的闺中密友,也是
      和桃花在雨中裸奔的姐妹,令暮色羞红;
      四月,它是连翘、榆叶梅、蒲公英,是
      从天而降的紫藤骑上了鬃毛光洁的风,更是
      从白丁香里面伸出来的紫色的手和从紫丁香里面
      伸出来的白色的手,它们越过路灯
      紧紧拉在一起,挡住过路人的阴影中飘忽的愁。
      今夜,我是跑步经过这条盛开着
      白丁香和紫丁香的湖边小路的。我跑步,不是为了免疫力而是为了身体里一条
      日渐干渴的鱼。我跑步,是要从瘟疫里
      跑出一条通向大海的路,让身体里的鱼吞下
      戴口罩的月亮连同云层所卷走的星星。
      而从白丁香里面伸出来的紫色的手和从紫丁香里面
      伸出来的白色的手紧紧拉在一起,挡在了
      我的面前——又一次,在天空的繁花锦簇的肺部,我看见
      那安静的春天的腺体在呼吸。
      那是预感的腺体、大海的腺体、没有肌肤的爱的腺体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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