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四年前, 
我的出生改变了你的世界。 
我夺去了你对人生的憧憬, 
我成了你最大的未知。 
  
二十四年后, 
你偶尔对我说:你长大了, 
儿时的伙伴却总说:你没变。 
我的骄傲和幸福全在于此。 
  
你一定还记得, 
六岁那年, 
我打算趁着午睡时间, 
从父亲衣兜里偷走两元钱, 
去买流行的玻璃球和花纸牌。 
却恰恰被你发现了, 
你愤怒的对我又骂又打, 
直到当你看到上学快迟到了。 
你又亲自骑车送我上学, 
路上给我买了很多的玻璃球和花纸牌。 
  
我不会忘记, 
两年前, 
父亲输液过敏, 
危急关头,护士们手足无措, 
我们一起奋力的把父亲的病床推到急救室。 
看着带着氧气罩的父亲痛苦的拼命挣扎, 
我不忍、软弱、惊惧、祈祷。 
我抬头看你, 
婆娑的泪光中, 
是你坚定的神情。 
  
你未必能记得, 
每天, 
你都会比我早起半小时, 
为我准备好早餐, 
而后唤我起床。 
你会看着我吃完早餐, 
看着我背着书包走向学校。 
我总在走到那个电线杆时回头看你, 
每次都看到一样的笑脸, 
而后我满心欢喜的向学校走去。 
  
我几乎快要忘记, 
五岁的某天, 
你带着我和一群人闲聊。 
有人问我:长大后想干什么? 
我说:当国家副总理。 
又惊奇的问:为什么不当正的? 
我说:副的安全。 
众人哄笑, 
你赞美的拍拍我的小脑袋, 
我隐约觉得刚才的回答不很平凡。 
  
你对我的爱是, 
严厉过后的温存。 
你会一直拥有一颗坚强的心, 
直到我不再脆弱。 
你的生命更耐久, 
你的一天总比我多出半小时。 
你会活的很幸福, 
你善于把我带来的小快乐变成自己的大惊喜。 
  
等我再长大些, 
大约十岁左右吧, 
就再也没挨过你和父亲的打。 
每当我犯错惹怒你, 
你总精明的怂恿父亲: 
你管管他! 
你了解我是个记仇的不屈服的孩子。 
父亲总浑厚的说说笑笑, 
宽容的不了了之, 
哎,父亲又不傻。 
  
等我再长大些, 
大约十五岁左右吧, 
午睡前为你拔白头发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。 
起初, 
还只是零星的几根, 
我耐心的寻找, 
颇费周章的为你拔掉每根白发, 
还很有成就感呢! 
后来, 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 
你的白头发变得俯拾即是了, 
每次我拔了不到十根就不耐烦了: 
你还是染染吧。 
  
等我再长大些, 
大约二十岁左右吧, 
我迫切的感到, 
你和父亲真的老了, 
不独因为你们不停增添的皱纹和白发。 
岁月催人老, 
你们的老去催促我长大, 
离开这个家, 
留下孤独的身影和遥远的思念。 
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啊! 
  
从前,我从不把自己当孩子, 
现在,只想永远作你的孩子。 
从前,我的谎言和骄纵被当作孩子的天性, 
一次次获得原谅。 
现在,我的梦想和纯真被误解为轻浮和伪装, 
一次次遭遇重创。 
从前,我可以当孩子, 
现在,却不得不踏上悠长、励炼的人生。 
有多少人步入洪流, 
复印日复一日的生存流水账, 
在浪花和涟漪中拍打、旋转。 
我驻足于堤岸, 
久久不敢纵身一跃, 
是畏惧了那可悲的平凡啊! 
  
你也是另外一个家里的孩子, 
那是一个已经消失了的家。 
当初你离开它向我缓缓走来, 
成为了我的母亲。 
多少年了, 
那个家里的幸福和苦涩一直是你无法了却的牵挂, 
你对我无私的爱和无悔的付出向我讲述: 
家里的重担不该让孩子来承担。 
可是对于那个家里的悲喜你却至今无法释怀, 
你似乎忘了, 
在那个家里你也只是个孩子。 
多年以后, 
当我们的这个家慢慢消失, 
我会明白你孩子般的坚持, 
这世间最美好的品质! 
平凡中的伟大, 
不是人生的际遇, 
只是生活的选择。 
  
我无法完全看清楚你, 
因为, 
你离我太近、太近。 
我无法准确的描绘你, 
因为, 
我无法准确的描绘自己。 
我不会怀恩感激你, 
因为, 
你绝不会把对我的养育视作功劳和美德。 
我不会厌恶你、憎恨你、嫌弃你, 
因为, 
明天我们就做路人, 
我不忍心再拖累你, 
今天我必须学着珍惜。 
我不会忘记父亲无理的怒火下你含泪的眼光, 
在夜里偶尔想起来, 
我会偷偷啜泣, 
因为, 
我爱你。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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